一台珠海缝纫机的故事

  前年，搬家上楼的时候，一些用处不大的家具被淘汰了。当筛选到这台缝纫机时，三个孩子异口同音地说，现在衣服有的是，再也用不着这台缝纫机了，把它当废品卖掉得了。这时，老伴没吱声，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我。我斩钉截铁地说：“处理掉什么都行，就是不能处理这台缝纫机，这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啊！”

  孩子们怎会知道，这台缝纫机是我和老伴的爱情的象征，是老伴既工作又操持家务的“帮手”，是困难时期解决一家人穿衣服地“维稳器”，是由贫穷走向富裕生活的历史见证。

  还是从半个世纪前说起吧。我和老伴于物质匮乏的1961年结婚，那时候，我们与父母以及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同住在一起。婚后，我工作单位县文教科得到一台缝纫机票，经全科同志讨论，认为我家人口多，就把这台缝纫机票让给了我。虽然有“票”了，可是钱从哪儿来呢？全家七口人，每月每口人生活费不足7元钱，买粮都成问题，哪有闲钱买缝纫机呐。我思量几天准备把票退回去。这时，老伴也思考再三。后来，终于她把当姑娘时，省下的吃饭钱，拿了出来，才买下这台缝纫机。我们结婚，我没有给她买任何一件礼物，倒是她出钱置来一大件高档家具，我心中十分感激而又惭愧。

  老伴用这台缝纫机做起活来游刃自如。你说是做鞋垫、做衣服、缝缝补补、旧衣翻新等针线活，用这台机器，全能解决。一家人的缝连补绽，他全部担负起来。我真没想到，她也是个学生出身的人，什么时候学到这么一门儿手艺呐？爹妈说，我家娶来个“好儿媳”，妹妹弟弟们说，我家来个“好嫂嫂”。

  “为难时机见真技”。上世纪六十年代，用布凭票供应，平时穿衣都不够，哪有为老人准备寿衣的布料呢。1970年初，老母亲突然病危。寿衣没有准备，全家人都陷入慌乱之中。老伴提出，从亲戚家借布票，买布现做也赶趟。于是从亲友借来布票买布，当晚，她便蹬起缝纫机干了一宿，把寿衣全赶制出来。到老母临终时，按时穿上寿衣，及时排除全家人尴尬处境。

  “岁月漫长，功不可没”。老爹故去后，妹妹弟弟相继成家。可是我俩和三个孩子的穿戴，还是老伴挥之不去的负担。那年月买不起毛衣、绒衣接续春、秋两季的服装。我小时候，一年四季，往往从冬天穿棉裤棉衣，一下子就过渡到单衣服，好像逻辑学中的“排中律”，真是寒酸极了！自从娶来老伴之后，她用这台缝纫机，能做出单、夹、棉薄厚不同的衣服，使全家五口人的穿戴，有了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季之分。

  “身在福中不知福，挫折使人猛回头”。回想起来，我对待老伴有许多内疚。1970年我被调到宣传部通讯组。当时全家五口人同居一个斗室。白天写了一天稿件，晚上需要安稳睡觉。这时候，老伴再蹬起缝纫机“哗哗哗”作响，我不免有些心烦，常常制止她做活。她无奈只好在后半夜，当我睡实之后继续劳作。有一次，她也困极了，蹬蹬缝纫机，突然打个瞌睡，机器针头突然扎进她的手指尖。她疼得“妈呀！”一声，把我也吓醒了……从此，我宁可睡不着觉，再也不敢让她后半夜做活了。

  我常想：“我这辈子娶上这样的好老伴，算是上辈子烧高香了！”你说，那台缝纫机能随便处理吗？